李培楠夺冠之后，中国星际依旧迷茫

​2023年1月24日0时，国服暴雪网易客户端集体“断线”，在当天，暴雪中国彻底关闭了所有的游戏服务器。

《暴雪停服》系列将连续报道各个暴雪电竞项目的电竞人们——在国内的暴雪系电竞体系“瞬间崩塌”之时，在停服之后，他们将要走向何方。

（注：在本文完成之际，李培楠在IEM奇迹夺冠事件震惊了电竞圈，作者再次对话了黄旭东，本文发布时，亦有部分调整、修改。）

出品｜人民电竞

作者｜王思奇

编辑｜凯文

2020年，暴雪第一次“放弃”星际2时，《人民电竞》曾与黄旭东展开对话，当时他对于星际的未来还保留着很多的期待，在直播的过程中，他和91更多是安抚水友的情绪：“星际2的天踏不下来”。

但就在今年的大年初二，当这样的戏码再一次出现时，黄旭东看着这款游戏缓缓掉线，他只能沮丧的对水友说：“大家江湖再见吧——这次是真的结束了。”

“在2020年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”

“大家（礼物）别送了，别送了，我们就聊会天，聊会天。”

星际老男孩在今年大年初二进行了国服星际2最后一次直播，当时黄旭东正在打一场PvZ，但在场面异常焦灼之时对手却投降退出了游戏，黄惊讶道：“咦？我的舰队还没出发，你怎么就投了？我要再开一把。”

这一次，暴雪没给他再开一把的机会。

虽然时间还没到当日凌晨，但星际2却率先登不上去了——直播画面从星际2断开链接到服务器关闭，到最后，战网也无法登录了。

“和大家聊聊天吧”，直播间停留在了无法登录的战网页面，黄旭东悲伤的说道，“大家别送了，聊会天吧——也许有一天我们在新的星际争霸服务器再相遇，也可能是在下个游戏。”

去年年末，在最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，黄旭东也是不敢相信：这竟然是两个大厂之间交涉多次得出的确切结果。

“我得知的时候比大家早几天，我当时心里就没想过这件事会谈崩——因为这毕竟是两边都赚钱的生意，怎么会谈崩呢？”黄感慨道，即使是现在他依然无法理解这事为何会发生，“到处都在爆料各种消息，商业的东西确实谁也不好做评判，但这个结果无论如何我都是没有想到。”

1月20日，在一次直播活动中，黄旭东爆料网易在面临暴雪提出的续约半年“无理要求”时，曾试图谈判将时间延长至一年，但最终这次谈判的结果是无疾而终。

“在此前，每三年网易都会同暴雪谈续约，据说都是非常难处理，但都可以顺利收场”，黄旭东说，“这次的谈判确切内容我们虽然无法得知，可能是因为这次条件确实无法让人接受吧。”

据他推测，这次暴雪网易事件最大的可能还是由于《暗黑破坏神·不朽》在海内外的成功，黄旭东认为，不朽的成功让双方都有增强这次谈判的信心——相对于前些年如何大家都会坐下来互相妥协的情况，不朽的推出、收入等各方面是个绝对的变量。

“其实相对于这次，那一次是对我们打击更大的。因为在那之间，星际争霸的国服在线已经有十万人了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，也给了我们很多的期待和希望”。黄旭东说道，“当时我们以为星际2即将迎来春天了，但暴雪突然给你说‘别做梦了’——这个对我们的打击真的太大了——所以我总说，在2020年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。”

事实上，早在2020年，暴雪宣布停止星际2相关付费内容的更新，就给星际官宣了一次“死缓”，当时的当头一棒，对黄他们来说对他们的打击甚至比现在还要大。

2023年大年初二晚，黄旭东和大家对星际2的国服进行了一次告别——令人感慨的是，星际争霸2的服务器甚至没有撑到凌晨，在11点半的时候，星际2国服集体掉线，就再也登不上去了。

“比赛我们还会继续做的，下一届即使招不到商我们也会做，但再之后也不一定了。”直播中，黄旭东和大家最后“做了保证”最后说“能做一届是一届吧”。

停服事件给了从业者不安全感：“以后大家可能更急功近利了”

在《即将“逝去”的星际和未曾变老的星际老男孩》文中，黄旭东曾经表示他认为暴雪在用十年的时间，在星际2身上试错，终于试出来他们并不擅长运营一款电竞产品。如今，他对这种说法的感受更加深了一层。

“这十年，暴雪把星际争霸2最好的生命周期浪费掉了。”黄说道，“其实星际争霸2这个项目挺悲情的，一上来全球的热度最高，但十年来一直在走错误的路线。反观英雄联盟则脚踏实地在十年间成为了全球第一项目——可能它（暴雪）回过头来想通了很多事情，但早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
正因为星际2在2020年的“特殊经历”，在这次的动荡之中，对其生态的影响并不算大，而据黄旭东分析，本次停服事件除却对炉石、魔兽世界、守望先锋生态具有“毁灭性”影响外，对暴雪更多从业者的信心层面影响则更为巨大。

2022年末，无畏契约一经过审，多家俱乐部都对此跃跃欲试，并且其中不乏大手笔投入其中“押宝”该项目，而反观暴雪的各大项目俱乐部，则因为国服事件跌入了深渊——据黄旭东分析，暴雪国内生态体系的一夜崩塌，其背后引起的影响是多层面而且极为深远。

“对从业者来说，这次停服给了大家太多的不安全感。”黄旭东说，“我相信未来可能暴雪还会有国服，但相关从业者都一定会生活在不安之中——当你的服务器说关就关的时候，谁还会安心的做你的项目？你看这次有多少人失去了工作、多少俱乐部面临解散、玩家失去账号……从业者未来可能大家更会急功近利的做，更关心眼前的利益。”

在暴雪多次“搞事”之下，无数暴雪玩家也被激发出了对暴雪的负面情绪，网络上流行一句话“每一个暴黑，曾经都是暴白”，而黄旭东则认为，最为可悲的并非是“暴白”成为了“暴黑”，而是更多的人正在对暴雪“不再在乎”。

“我想大家可能不再相信暴雪有能力做出那样好的游戏了，尤其是对于暴雪影响下的生态，大家也不再信任了，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那些做腾讯项目的——你看不论是王者、和平精英还是什么项目，这些项目起码对于从业者的投入是有一定保证的，但你暴雪给了大家什么……”黄旭东说道，“暴雪已经不是那个暴雪了，曾经你有着‘暴雪出品必出精品’的底气，但现在你就是一家普通的游戏公司而已，可能你未来新推出的游戏大家会尝试一下，但如果不好玩，马上换游戏去玩别的，这是最为可悲的。”

星际老男孩于2012年成立，迄今已经走过了十年。这个直播间由星际而起，聚集了五湖四海的朋友们。黄旭东回忆，从2020年经历暴雪对星际的“死缓”开始，直播间的内容就趋向多元，这种“给自己多条路”的背后，正是星际人们无奈而展开自救的方式。

“我们主要还是服务的是观众，观众觉得好看就行了。”在这次采访的最后，黄旭东说道，“星际这款游戏真的是好游戏，只可惜时也命也吧——星际有句老话是：打一辈子星际，做一辈子朋友，停服那天我对大家说，虽然我们不能打一辈子的星际，还是还是能做一辈子朋友。”

李培楠夺冠后，中国星际依然迷茫

2月13日，对于很多电竞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。在2023 IEM卡托维兹站星际争霸2比赛项目中，中国选手李培楠战胜诸多强敌获得了世界冠军。

对于黄旭东来说，这同样是一个纠结的夜晚。

“这个冠军真的来的是太突然了，任谁都没想到。”黄旭东说道，因为这件事，这几天他都无法安稳入眠，“那天甚至李培楠都在赛后给我打了个电话，他第一句话就是‘你敢信吗，我完全不敢相信’，我说‘我也是’”。

李培楠的夺冠堪称“奇迹”，在赛前，外媒给他的夺冠概率只有千分之三。但这个中国小伙却接连击败强敌获得冠军，这一路的过程堪称神迹，也被大家称为是“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”。

“这个冠军更像是老天爷送给中国星际的礼物，老天爷也是有怜悯之心的。”黄旭东开玩笑道，“谁能想到，在星际停服半个月后，中国选手会拿到了这个25年来都拿不到的世界冠军？从某种角度来说，也是挺讽刺的。”

在夺冠几日后，黄旭东的心态也趋于平静。谈及这个冠军的影响，他表示，“短期内应该会让星际得到一些关注，但长期来看，星际的未来依然是迷茫的”，说到没有服务器，他叹了口气道，“如果有国服就好了，这个事件一定会进一步发酵，李培楠的故事值得被更多人听到”。

一直以来，李培楠都是中国星际的一个特例。00后的他并未选择时下更热门的电竞项目，而是投身可能是最难的、最孤独的电竞项目星际争霸2。出道至今，在8年间一路上太多他身边的选手选择离开，是李培楠的坚持让他“天道酬勤”，最终得以收获这个梦想中的冠军。

“他积极的态度，他的职业素养，他的经历，这些都是电竞选手的楷模。尤其是他孤独的一步一步往上爬的过程，更像是中国星际这些年独自奋斗的缩影。”黄旭东说道，“我觉得这是一段近10年来我听到最好的赛后采访，虽然星际在国内的发展伴随着国服关闭暂时停滞了，但起码这个冠军给了更多人希望。”

时间回到2月13日，在卡托维兹站的现场，夺冠后的李培楠泪洒现场，面对主持人的提问，他激动不已。

“我只是个普通人，但我现在却站在了这里——我想告诉大家，星际2不是一个deadgame，我也想告诉大家，我都拿到世界冠军了，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。”李培楠说。

随即，他终于举起了这个星际2的世界冠军奖杯。